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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5/4 - 聯合報

誰能真的「躺平」？

三月下旬，副總統賴清德先生回自己母校成功大學暢談「未來、南方、青年」，現場隨機調查台下的學生未來想做什麼？竟有百分之四十一選擇要當「躺平族」，遠高於選擇就業的百分之卅五以及創業的百分之廿四，除了副總統嚇了一跳，全台灣聽到都抖了三抖。

君不見成大畢業生可是台灣經濟的中堅力量，八年蟬聯遠見調查的企業最愛大學生排行榜冠軍，如果連他們都想躺平，那台灣的未來如何頂天立地？當然我相信不少選擇躺平的學生，當時只是抱著好玩心態發表意見，並不完全代表他們真正的動向，然而一葉知秋，躺平的想法恐怕已經深入Ｚ世代的潛意識，成了一種可被接受的人生選項。

我對「成大躺平」一事深有感觸，正是我也時常受邀到各個學府演講，每次演講結束我都會期待台下提出問題，因為學中有問才是學問，提問的本身即是聆聽與思考。十幾年來我發現隨著時代進步，台下學生的提問意願卻逐年退步。為了鼓勵踴躍發言，近幾年來，我會當場發放兩、三千元不等的獎金給提問者，結果出乎預料，有錢可拿的提問依舊乏人問津，偶有幾次，某些學生會提出該如何創業成功之類的問題。眼看著成千上萬個連金錢都無法驅動的疏離靈魂，錯落著幾個還沒工作就妄想當老闆的初生之犢，我和一眾師長們的內心難免唏噓感嘆。

很多人說「躺平」屬於這一代青年的無奈，就像英國有尼特族（ＮＥＥＴ），日本有低欲望青年，簡言之，當經濟體進步到具備一定的社會保障，就業機會看似多元，其實市場規模已觸及飽和，努力工作的邊際效益急遽萎縮，簡單有趣的娛樂遊戲唾手可得，又沒有切身急迫的溫飽危機，自然產生出一批得過且過的躺平族。

很久之前，我就有過一番深切的悔悟，生於嬰兒潮時代的我們，從小在「愛拚才會贏」的氛圍中成長，急著賺盡天下財的同時，卻忘了在政治打壓文化建設與道德使命時站出來捍衛以中華文化為中心的基礎教育，也忘了在下一代還純真懵懂時停下腳步和他們交流關於生命、傳承與追求的得失，是而Ｘ世代之後的台灣慢慢忘記「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奧義，漸漸自滿於流沙一樣的渺小確幸，或是囿限於彈丸一樣的狹窄格局，所以我承認我們這代是一群不良老人，現在台灣競爭力與價值觀的退化扭曲，都是我們過去縱容與忽視的惡果。

然而，不良老人們想告訴每一個覺得躺平也無所謂的青年朋友，「不是閒人閒不得，閒人不是等閒人」，除非本身家財萬貫或者天縱英才，否則躺平並不如想像中容易，躺平一年兩年是選擇，可是躺平五年十年就會變成痛苦，今天躺下去，明天如果沒有機會再站起來，接下來躺的恐怕不再是家裡沙發，而是社會底層。更何況我們不應以英國尼特族或日本低欲望青年來當作懶得努力的藉口，畢竟他們的經濟規模與地緣優勢都不是現在的台灣所能企及的高度。

每個看起來毫不費力的人生，背後都是用盡心血的付出，這不是一句雞湯，而是整個世界運行的真相。如果作為青年的你，真心希望台灣未來可以在世界的南方大放異彩，那麼請站起來、跑出去、闖開來，因為你們每拓展出一條新的道路，都可能是台灣未來可以依附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