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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7 - 聯合報

嘉義，乎乾一杯「黨外」高粱！

最近一位朋友請我去參觀原嘉義老酒廠改造的嘉義文化創意園區，他知道我從小在嘉義長大又對台灣文創園區普遍抱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氣難平，所以相邀一起來為這個面臨經營瓶頸的園區共謀其另類生機。

由於家父曾是嘉義市府的主任秘書，我對嘉義市的感情非比尋常，雖然上了大學之後，鮮少有機會回到阿里山腳下的桃城舊地，但它就是我整個童年的記憶底色，日據時代的老榻榻米，人情滋味的巷弄街道，還有夏日潮濕溫暖的蟬鳴蛙叫，都是那段貧而不窮、前方有夢的歲月詩歌。

老酒廠自然是我熟悉的地方之一，位在火車站旁的園區確實佔了先天之利，可惜嘉義市的經濟發展一直有志難伸，人口至今不滿三十萬，在人潮就是金錢的商業鐵律之下，先天有利也難敵後天失調，更不用說台灣目前文創園區都沒能避開欲速則不達的經營陷阱，總是忘了「孵化商業模式、探索活化機制」才是文創園區生生不息的秘密，一旦避重就輕地僅以百貨商場或租賃空間的方式得過且過，那就只有在含金量極高的黃金地段才能繼續掛著文創園區的羊頭、賣著商場收租的狗肉。

據說嘉義酒廠是台灣第一個生產高粱酒的白酒故鄉，可是當我看著那個曾是嘉義地標的高聳煙囪，我第一個想到的不是高粱酒，而是「黨外」兩個字，「黨外」曾是我童年印象裡最常出現的名詞之一，少年的我並不知道嘉義是台灣白酒的故鄉，卻認為嘉義是台灣的民主聖地，記憶中前市長許世賢是台灣第一位以黨外身分出線的民選市長，也是第一位女性地方首長，家父雖供職市府，但與威震地方的許家班素無交集，卻從來欽佩許前市長在女性極其弱勢的年代，以黨外身分服務鄉梓的始終如一，無論是在日據時期還是國民黨執政，她和許多黨外菁英們，不願加入任何強勢政黨團體，又大多承襲著許前市長的秀才父親那輩的做人處事裡，處處可見儒家思想「群而不黨」、「有為，有所不為」的士大夫精神，並將這樣的精神貫穿整個政治生涯，更為台灣女性開啟無限新猷。

這也是台灣文創園區的盲點之一，不只是欲速則不達，也常常外求而不自省，總是容易忘記文化其實是一方水土的歲月才情，以我這個嘉義囡仔而言，嘉義文化的關鍵字就是「黨外精神」與「女性崛起」，我們何不在園區裡設置「黨外角」，類似海德公園的肥皂箱，突破現今被大數據與演算法操控的輿論主流，喚醒過去改變台灣民主軌跡的黨外精神，鼓勵思辨、求知、拒絕同流合汙的社會正氣；同時，也設置一個「女性角」，記錄台灣女性從「罔市」到「總統」的成長轉折，鼓勵女性創作與創業在園區落地開花。

我也樂見納入嘉義另一種次文化：「流氓」，不可否認這是嘉義曾經的民間特色之一，或許可以在園區復刻一個六十年代的酒家，買得到「黨外」高粱、喝得了「流氓」啤酒，最重要的是，當園區真正抓住了嘉義文化的在地特色，吸引了全台甚至世界的目光，我們才有孵化商業、活化創意的未來契機。

在這個士大夫精神半死不活的今天，我不知道這座園區的明天究竟如何，而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為我童年的嘉義，乎乾一杯「黨外」高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