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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25 - 聯合報
熵增的世界 誰來減熵?
知名物理學家薛丁格認為:「生命就是個減熵的過程。」
熵值(Entropy)不是一個新概念,從一八五○年代物理學家克勞修斯第一次提出:宇宙中任何一個孤立系統,其系統內部與外部環境若沒有能量交換,系統會自發性地朝向混亂無序演進終致崩潰消亡,這項理論很快被借用到生命科學與社會科學等其他領域。
雖然我對熱力學毫無頭緒,我認為熵增概念真實描繪人世間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哲學形象,一如人類不能自外於環境,需要進行飲食、學習、清潔、運動才能維持健康生活;企業也不可能自外於市場,需要聘任、進貨、生產、交易維持蓬勃生意。管理大師杜拉克提過:「任何組織中只有三件事情會自然而然的發生:分岐、迷茫和退步。所有一切都仰賴領導力來解決。」分岐、迷茫和退步,就是文明演化不可避免的熵增,而領導力、開放性及每個個體的意志與努力,就是組織或文明進步的減熵過程。
做為二戰後一代,伴隨成長的歲月記憶,屬於鐵幕、冷戰與石油危機,對於流竄整個世界的分岐、迷茫和退步不陌生。我們不難判斷二○二○年絕對是半個多世紀以來全球熵增最高時刻,且似乎還在挑戰自身峰值。
前幾天,當看到川普從醫院回到白宮,摘掉口罩、豎起拇指,彷彿剛親手將病毒從地球上消滅的超級英雄,昂首闊步地走向那座看似勝利堡壘、實則病毒溫床的大門時,我覺得世界熵值陡然升了好幾個度量。
這位世界領導人物,顯然不走杜拉克路線,無論你是否覺得他讓美國再次偉大,都不得不承認他擅長製造分岐與迷茫,他的社交感控、少數族裔、自我標榜等,都是切割社會共識,甚至國際共識的利刃,更有甚者,他冷卻了蘇聯解體後開啟的全球化熱潮,加上百年不遇的瘟疫蔓延,此後世界各國間的交流,或恐進入半休眠的孤立狀態。
按照熵增定律,愈是孤立的封閉狀態,就愈有混亂與崩潰風險,愈是資源稀少或體量小的系統,愈是如此。地大物博如美國,即使遺世獨立,也可繼續五穀豐登百年;可是外貿依存度超過九成的台灣,又能在國際孤立氛圍裡,維持優渥安定多少年?過去卅年全球化帶動一個世代的經濟紅利,台灣從中獲益良多,若不是我們因政治內耗與意識形態,錯過本世紀初產業轉型與市場升級的契機,今天台灣也許可和新加坡並駕齊驅,無須依靠著過去經濟奇蹟的餘溫自我催眠。
放任具萬物慣性的熵增行為,永遠比改變慣性輕鬆省事,所以愈來愈多領導人利用分岐、迷茫與退步,從中獲取大量成本低廉的能量,可是做為系統中小小分子的你我,又如何能坐視系統走向封閉與混亂?身在民主時代,如果不依靠減熵的領導,我們只能成為一個減熵分子,盡量選擇克制、謹慎、同理與利他的訊息與決定,因為在這個熵增處處的二○二○年,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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