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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1 - 聯合報

瘋狂的算計．真實的苦難

二○二○年的全球股市和新冠病毒一樣不可捉摸，猶記一七二○年歷史上最偉大的科學家之一牛頓在炒股巨虧之後曾經感嘆：「我可以計算天體的運行，卻無法計算人性的瘋狂。」這句名言直至今日似乎依然擲地有聲，然而歷經整整三百年後的物換星移，廿一世紀的人性瘋狂或許早已不是不可計算，恰恰相反地，它充滿了不可言說的「算計」。

九月初，今年以來一路起伏跌宕、野蠻生長的特斯拉股價因為標普道瓊指數沒有將之納入標準普爾500（S&P 500）之後，一夜之間暴跌了廿一％，再回首近一年以來各種雲霄飛車式的波動，難道只是牛頓口中的人性瘋狂所驅動？

我在八月底經濟學人雜誌上看到一篇文章，談及近年來各地的股票交易所在過去十年裡身價大增，並且積極尋求更大規模的擴張與整合，其中一個數據令我相當驚訝，根據紐約證交所的總裁康寧漢（Stacey Cunningham），該交易所的系統在高峰日一天可以收發多達三千億條資訊，比每天的Google搜索多了五十倍，這意味著全球排得上名號的交易所，都是一座座取之不盡的數據礦脈，而標普500之類的各種分析機構掌握同樣可觀的無形資源，眼神言語之間就是幾十億美金漲跌的他們，已經摩拳擦掌布下一盤將數據轉化為資本、將無形轉化為有價的政經大棋。

君不見廿一世紀的數據，就如同十九世紀的白銀、廿世紀的石油，都是兵家必爭的經濟資源，除了金融機構，亞馬遜、臉書、GOOGLE等科技大腕也是各擁山頭，每一塊閃閃發亮的招牌之後，無不聳立著美國繼續稱霸世界一百年的富強屏障，以至於川普不惜損害美國經濟自由主義的高大形象，也必須擊潰華為、TIKTOK等競爭者在世界範圍內建立起另一條數據礦脈的可能性，這正是隱藏在他看似瘋狂的言行之下，一種深謀遠慮後的精確算計。

而當這些機構與集團從各自的數據礦脈上鑽研聚寶盆的同時，八月底，世界糧食計畫署（ＷＦＰ）執行長比斯利（David Beasley）正帶著《二○二○世界糧食危機報告》向國際社會發出告急通知：「世界即將遭遇『聖經等級』的饑荒災難與糧食危機！」其實在此之前，關於對岸即將到來糧荒危機的臆測早已甚囂塵上，可是該報告上那些阿富汗、非洲人民，以及散落各地、無法體現在報告上的底層窮人與失所難民們根本不是臆測，而是真真實實的生活在聖經中天啟四騎士的劍峰所指，他們的疾病、戰爭、饑荒與死亡，對照各國金融機構與商業巨擘們天文數字般的財富增長，我們看到每一次人類歷史的天翻地覆前，常常出現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懸殊與不祥。

身在台灣的我們應該慶幸，截至目前為止，世界上的戰爭與飢荒、甚至這場瘟疫，都還像貝佐斯的億萬身家一樣，彷彿只存在於文字與影像的遙遠時空裡，然而，我們更應該惶恐，面對一個可能到來的聖經等級災難，外貿依存度超過九十五％、糧食自給率不到卅五％的台灣，非常需要因應目前充滿瘋狂算計的世界秩序，重新「計算」自身的優劣進退、布局未來的立於不敗，畢竟身處於如此不可捉摸的二○二○年，真實的苦難也許並不若想像的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