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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4/24 - 聯合報

租金其狂 中小企業的無枝可依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這段詩句是曹操形容英雄豪傑在三國鼎立、亂世紛擾的局面之中，不知何處可以依托立命的無所適從。近兩千年後，感嘆「繞樹三匝，何枝可依」的三國英雄，轉眼變成台灣中小企業及一眾中產青年。

城市房價讓台灣中產與青年族群望之興嘆已經不是新聞，然而，台灣現在不只買房不易，更是經商維艱。身為一名中小企業主，我發現台灣租金已經接近瘋狂的程度，雖然據悉台灣的房價租金最近有和緩向下的趨勢，可是市場遲滯、景氣未甦，各行各業過去打下的經濟基礎搖搖欲墜；過去經濟大好時租金節節上漲，眼下經濟低迷時卻未隨之應勢而降，不同商圈的人去樓空當然也慢慢進入了社會大眾的視野，甚至報導指出台北忠孝商圈某黃金地帶竟出現空置率高達十五％的情形。

如此精華地段唱起空城計的情況，不令我意外，因為身在其中者皆能感受到這場看似外表波瀾不驚、實則內心忽忽如狂的租金之惡。

我們品牌在東區某一熱門百貨公司設有專櫃，十多年來的業績都在同類競品中名列前茅，一塊方寸之地年交兩三百萬租金亦是常情。孰料今年初，我們接獲通知要調漲租金，而且漲幅已經危及收益結構，對此我們感到錯愕不解卻也無能為力。誠然，房東漲價的背後有著各自的縝密精算，可是我們十分清楚，現在一般中小規模的商家們愈來愈無法負擔如此動輒百萬計的租金，因此結果不難預料，這些無枝可依的中小商家只能選擇離去或被迫消失。

記得描寫晉商經營之道的喬家大院裡有一段對話：「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利令智昏、鼠目寸光」，吾以為這兩句台詞形容現在台灣某些城市商圈高昂租金的狀況居然十分貼切。縱使眾所周知中小企業的活力是台灣經濟的重要命脈之一，台灣商用租金的狂傲姿態，卻似乎還在「房租好賺、實業難撐」的不歸路上利令智昏、鼠目寸光。君不見這條路上除了泡沫經濟的隱患，也充斥著租金成本居高不下對於中小企業生存空間的擠壓，它的終點就是一個泡沫堆積、實業凋零的台灣，又何異於自取滅亡？

我不知道現任各級政府是否真敢冒財團地主之大不諱推動「空置稅」之類的政策，但至少我們應該揚棄運用土地政策拉抬國家財政的陳規舊習，何妨借鑒實業強勁、房價卻十分平穩的德國，在其經濟增長過程中，唯有汽車、電子、機械和化工等產業被視為國家經濟引擎，房地產則被刻意塑造成一個支撐社會福利制度、對ＧＤＰ貢獻微薄的邊緣產業，且為了抑止哄抬房產土地價格，甚至該國法律規定房價或房租漲幅超過相當比例者，地產商和房東會被追究刑事責任。所以上至財團、下至個人，大家得以相對心無旁騖地投身工商實業或科技研發，致力打磨出一個「實業興邦」的全球典範經濟體。

吾人明白，短期之內台灣經濟體質向德國看齊實屬不易，可是我們的租金其狂已經顯露了「天欲其亡」的端倪，如果政府繼續選擇視而不見，相信接下來感嘆「何枝可依」將不只是中小企業或是創業群體，更是台灣總體的經濟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