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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30 - 聯合報

次大陸之上，探訪新活水

我從沒想到過，有朝一日我竟然會立於印度孟買街頭，在一片色彩紛呈、氣味複雜、人車雜沓的喧囂混亂中，感受到我二三十年前剛接觸對岸單調謹慎到幾乎壓抑的氛圍時，那一種別樣的生機。


自數年前金融海嘯以來，歐美日等成熟市場的復甦情況其實不盡理想，取而代之的大陸市場，又因為近期各項政策出台，影響了其內需經濟的短程表現，朝向極具潛質的新興市場，例如中東、南美、印度、東南亞等地發展，自然成為我們探求企業新活水的方向之一。


在成行印度之前，我其實是有所遲疑的，畢竟它的種姓制度、官僚效率、公共衛生、基礎建設、治安保障等方面，都有著令人不敢恭維的響亮名聲，甚至我問過幾位去過印度的國際友人，他們一致認為就算再過一百年，印度象要和中國龍在經濟上並駕齊驅，純屬天方夜譚。


但在前駐印度代表翁文祺先生、現任代表田中光先生、印度駐台代表羅國棟先生，以及幾位對於推動台印經貿關係不遺餘力的朋友熱情鼓吹之下，我還是心動也馬上行動了，就在孟買雨季來臨前的五月，我站在可以眺望到印度門的豪華陽台上，看著來路不明的鴿雀禽鳥，在五星級旅館的清澈泳池裡歡快戲水，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不安時，我知道即將迎接我的文化衝擊，將不止是一點點。


最直接也最快速的文化衝擊，莫過於孟買街上的瘋狂交通，我可以想像同樣情形如果出現在台灣，大概一趟十來分鐘的行程，就會碰上兩百件交通事故，可我待了好幾天，竟只目睹過一件小擦撞，兩個事主互相叫板一番，就分別揚長離去，沒有任何不依不饒的理賠後續，彷彿這就是印度的縮影，令人眼花撩亂的你來我往之間，顯現的卻是整座城市不計所謂、不求效率的悠閒散漫。


誠然，這塊次大陸上的確充滿了矛盾，當我和南方號稱人文聖地的喀拉拉邦的世襲族長，一同享用以芭蕉葉裝盛的傳統美食，聽著他娓娓講述童年時和伊莉莎白二世見面的情景、鄭和下西洋在喀拉拉留下的掌故、對喀拉拉和恆河一樣悠長的文化依戀，然後一路談到該邦的現行政績，特別是他們對於教育、文化、宗教、婦女的長期關懷，在這個嚴重歧視女性又文盲率超過人口三成的國家，喀拉拉邦包括女性在內的識字率竟高達95%，出生率與人均壽命也接近世界先進國家水準，足證他們的努力確實值得喝采。


可即便是如此行止優雅又抱負遠大的喀拉拉邦，也飽受著發電、用水、道路、郵政等最基本的國家建設都不敷使用的窒礙，以至於許多政策都難以推行。後來我才發現，混亂與矛盾的本身，即組成了現代印度人的生活基調，做為一個外來者，我們心裡必須先建立起一個開放強大的小宇宙，才可以隨時隨地，和身邊的一切醜陋與美麗，保持處變不驚的和諧平衡。


然而除了矛盾與混亂，我在這片成長快速、人口龐大的次大陸之上，還感受到一股源頭活水般的商機流動，我親身見識到它的內部逐漸積蓄、渴望向上的正面力量，也發現不少和我同產業的歐美競爭對手，都已早早在印度搶灘設點，我們政府近來力拼經貿外交，大張旗鼓的與各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繼紐西蘭與新加披之後，預計印度也是下一波目標，不過貿易協定只是一小步，如何從矛盾混亂裡畫出屬於自己的利基與秩序，才是台商們在印度市場上為台灣經貿折衝致勝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