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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9/26 - 經濟日報

向孔夫子借劍

有人說商場如戰場，短兵相接，勝王敗寇，天天都是生死鬥。不過對我而言，商場不是成天廝殺的戰場，它更像一個『江湖』。

既然稱做『江湖』，裡面的門派不可勝數，有黑有白、亦正亦邪，四海八方加上三山五嶽，彼此是今天的敵人，也是明天的盟友。時而腥風血雨，時而歌舞昇平，時而群雄割據，時而一方獨霸；從落魄俠客到武林至尊可能只是一個朝夕之間，反之亦然。『江湖』的變化永無止境，為了保住自己的山頭，每門每派都得有幾套看家本領，早操晚練之餘，無不汲汲尋訪一本不世出的密笈，以成就縱橫天下的蓋世武功。 當我初踏入的時候，這個『江湖』並不大，因為世上一大半的國家不是在鐵幕，就是在動亂之中，許多台灣製造商、貿易商在政策環境的配合支持下，有那麼一段風調雨順的日子，憑著兩套拳腳、幾把刀槍，雖趕不上已開發國家的船堅砲利，倒也打出一片偏安的局面。然則二十年前，對岸大鄧的一句『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路線』，把世界震了兩下，接著冷戰時代的結束，所謂的『江湖』，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變成多大，江湖人的視野就應該要有多大，於是乎我也跨過海峽，成了別人口中的『台商』，來到這一方不曾熟悉的水土打另一種天下。彼時的對岸大部分是一望無盡的樹木、農家與水田，一切基礎設施付之闕如，沒有電、沒有自來水、也沒有電話，我們自己拉電話線，設電線桿，買發電機。平地起高樓的辛勞從來都不是讓好漢氣短的原因，反而是法令政策無法立即配合，人民素質良莠不齊，讓世界各地來這裡試顯身手的英雄豪傑，多有拔劍四顧心茫然的感嘆。

不諱言的，我也曾經茫然。因為有那麼多外在與內在的鴻溝需要跨越，有那麼多不可思議的艱險要解決，一直到改革開放二十年後的今天，連兩岸三地數一數二的殷實企業隨時都有可能栽一個筋斗，更遑論其他的台商外資！

闖蕩這樣的『江湖』，一定需要一本密笈。

而這本密笈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遙遠神秘，一直以來，不只是台商，大陸在地的商人也都可以隱隱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拉近彼此的距離，引領著企業的腳步，進而支撐中國近年的蛻變與成長，這是數十甲子來不曾失落的內功，看似真氣散盡，實則靜水流深，等待著適合的時機，打通我們筋脈中的良善、勤奮、靈變、求生存等穴位來發揮應有的威力。那就是我們孔老夫子的儒家思想，結合到商業上，有學者將它定義為『儒商精神』，一種謀利而不忘義的企業價值觀，彷彿一把無刃之劍，在溫柔敦厚裡懷有所向披縻的堅毅。

多年前，我也向孔夫子借來這把劍，致力讓『仁者無敵』的劍氣貫穿上下，在一般獲利導向及理性分析的企業管理之外，督促自己及員工，不論對任何一個人，或在任何一個環節上，都要以仁為本心，盡其所力。並以儒家的『八目』來做為經營法藍瓷的基本功夫：所謂格物、致知，就是了解市場需要與產品價值，構思企業的對策與戰略；誠意、正心、修身，即是包括自己在內，每個員工都應該能為自己負責，恪守自己工作與人生的本分；齊家，可以解釋為達成公司工廠上下一心的努力；而治國、平天下的願景，則是希望企業可以回饋社會，推動國家發展，對世界做出貢獻，終而成就一個同中存異的大同世界。畢竟，一個『以義取利、以利濟世』的企業，才有可能與社會共榮共存，達成完美平衡。

十年用劍，法藍瓷從為各國廠牌代工的OEM、ODM，轉型到今天的自有國際品牌的經營，終於在『江湖』上建立了自己的一方山頭，中間的百轉千折、風雨冷暖，只有一起走過的人才能體會。在這段歲月裡，我見識到孔孟以降的儒家思想是如何的超越政治與時空，也同時體認到，在這個講究創意的時代，如何在老祖宗的遺產裡學習活用，也是一門重要的學問，就像英國人持續推廣莎士比亞的現代價值，奧地利人積極開發莫札特身後留下的無限商機一樣。其實，台灣一直以來都是保存最完整儒家理念的地方，我們手握著兩千多年來人類最重要的智慧結晶之一，若能保持廣納多元的開放胸襟，結合國際視野與技術研發，大可以練出一套獨步天下的『儒商』劍法，讓我們行走在這個波濤洶湧的『江湖』時，少一分凶險，多一分篤定。

著名的政治學家杭亭頓在『文化衝突』一書中強調文化的力量如何左右世界的時局變化，擁有悠久優越的文化似乎成為一個現代強國的必要條件，連對岸領導人都開始尊儒揚孔了起來。今年是我們孔老夫子的2557誕辰週年紀念，在此聊表高山仰止之心，也感謝夫子的借劍之恩，期願更多國人能用現代的方式傳承往聖的絕學，一起砥礪切磋，以『儒商精神』來笑傲這風雲詭蹫的『江湖』！